來源：明杰法師?原佛 2025年02月07日
明杰法師應邀于寶陀講寺作《人間佛教的“生活禪模式”》佛學專題講座
寶陀講寺講經(jīng)迎請引禮班遵循佛教叢林開大座傳統(tǒng)迎請明杰法師
明杰法師在講座前拈香禮佛
講座現(xiàn)場
講座現(xiàn)場
講座圓滿全體起立回向
2024年6月9日，“之江問道”普陀山佛教協(xié)會普門講堂講經(jīng)法會在普陀山寶陀講寺舉行。中國佛教協(xié)會常務理事，中國佛學院圖書館館長明杰法師講授《人間佛教的“生活禪模式”》，普陀山寺院僧眾及三皈五戒法會善信近五百人參加。
明杰法師闡述人間佛教思想的基本主張，強調建設人間成為“人間凈土”，是人間佛教的現(xiàn)實落足點。法師表示，“人間佛教”思想首倡者太虛大師，提出人間佛教思想并非改變佛教信仰和教義，不是要創(chuàng)立“新佛教”，而是對當時中國傳統(tǒng)佛教“非人間”的弊病之糾治，其本質是佛教闡釋弘揚重點與時俱進的調整和利益眾生方式、修行方式、組織形態(tài)、僧團制度的變革，其根本目的是重新彰顯和真正落實佛教慈悲濟世本懷，實現(xiàn)佛教的重振與新生。
法師舉例太虛大師作《人生佛教開題》時，提出“人生佛教”的人生改善、后世增勝、生死解脫、法界圓明等目的及效果，表明“人生佛教”包含了全部佛法?！叭松鸾獭笔且浴叭松睘榛A，以菩薩行成佛為最終價值取向，改善人生的生活行為?！叭碎g佛教”要展開對“人”的教化，通過教化活動在人間實現(xiàn)“人間凈土”?！叭碎g佛教”是佛陀精神的弘揚與回歸，立足于佛陀教化世間的根本精神，是佛教中國化的當代發(fā)展，是對傳統(tǒng)佛教契合時代的解讀。
法師以“生活禪”創(chuàng)導者凈慧長老的事跡，及“生活禪”宗旨、教典所依、修行三要、理念展現(xiàn)等方面宣講人間佛教的“生活禪模式”。他說，凈慧長老所倡導的“生活禪”理念，是在繼承“人間佛教”思想的同時，緊扣諸佛出世本懷，緊扣中國佛教禪宗特色，始終不忘覺悟、解脫、度生的菩提心。
法師指出，人間佛教立足現(xiàn)實、以人為本的思想，從理論上強調了佛教的人間性格；生活禪“覺悟人生，奉獻人生”的宗旨，從實踐上強調了人間關懷。人間佛教的思想和生活禪的理念，是關于佛教如何與社會主義相適應這一重大時代課題在理念上和實踐上作出的一種積極的回應，是佛教思想在當代如何契理契機、與時俱進的一種理性思考。
最后，法師希望大家，勿忘太虛大師首倡之功，體認趙樸老、凈慧長老等先賢繼承、弘揚之德，接續(xù)前人優(yōu)秀傳統(tǒng)，不斷推動“人間佛教”發(fā)展與弘傳。
明杰法師作《人間佛教的“生活禪模式”》佛學專題講座
以下是講座全文：
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各位法師慈悲，各位居士吉祥：
今天我們相聚在海天佛國普陀山寶陀講寺如此莊嚴宏偉的普門講堂，可謂因緣殊勝，法喜充滿。特別是明天，在座的很多人將求受三皈五戒，所以也特別隨喜各位的發(fā)心功德。
我們今天在這里將要學習和分享的題目是《人間佛教的“生活禪模式”》。
2016年，在凈慧長老示寂三周年的紀念活動上，90歲高齡的當代高僧傳印長老，他以書面致辭的形式，有這樣一篇叫做《人間佛教的“生活禪模式”》 的講話。所以，這樣一個題目并不是我的創(chuàng)造，只是借用了傳老的題目。
在這篇講話中，他講道：“慧公老和尚所倡導之生活禪理念，在繼承人間佛教思想之同時，因緊扣諸佛出世之本懷，緊扣中國佛教禪宗之特色，始終不忘覺悟、解脫、度生之菩提心，故避免了前面所言人間佛教在實踐過程中的四種偏頗。慧公老和尚的生活禪理念，或為中國大陸漢傳佛教之未來發(fā)展，再開啟一段生機和光明?！?/p>
傳老這里面講到的當代的人間佛教在實踐過程中的四種偏頗，實際上就是指：第一，人們理解人間佛教的時候，將大乘佛教降格為人天小乘；第二，將人間佛教等同于慈善公益事業(yè)；第三，將禪修之功能簡化為心靈撫慰和疏導；第四，將人間佛教視作詩化人生、休閑人生之某種人本哲學的理念。以上這四種情況都是偏于佛教講的契機——對應眾生根基的這一面，但是卻忽略了契理的這個根本。所以在堅持佛教覺悟、解脫、度生之本分上是有一種偏離的。傳印長老肯定生活禪是當代人間佛教的一個發(fā)展。
我們今天這個題目將分兩個部分來講。
一、什么是人間佛教
我們先來聊聊什么是人間佛教。人間佛教思想是現(xiàn)代我國漢傳佛教界在適應時代發(fā)展、革除自身積弊、助力民族復興的過程中提出的一種佛教思想。
太虛大師是人間佛教的首倡者。今天在普陀山講到太虛大師，我的心情是很特別的，等一下我們來介紹。現(xiàn)在給大家看到的這張法相，就是近代佛教史上著名的太虛大師。太虛大師生于1890年。我們對太虛大師可能相對熟悉的，因為佛教的教歌——三寶歌，就是由太虛大師填的詞，由弘一大師譜的曲。這首歌實際上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首現(xiàn)代意義上的梵唄，同時也是對古代梵唄的一次劃時代的革新。特別是改革開放以后，在趙樸初會長等老一代佛教大德的倡導下，我們中國佛教界的各種會議、各種大型活動都會唱三寶歌，所以這首歌已經(jīng)成為我們佛教的教歌。
為什么說在普陀山講到太虛大師，我的心情很特別？在一百一十年以前，也就是1914年的時候，太虛大師曾經(jīng)在普陀山的錫麟禪院閉關，當時是由凈土宗的高僧印光大師親自為他主持封關儀式的。他閉關的錫麟禪院，就是今天普陀山佛教協(xié)會的駐地——錫麟堂。
在普陀山閉關期間，太虛大師除了每天閱讀佛教經(jīng)典以外，他還非常注意對當時的哲學、倫理學等新學問的吸收和學習。因此，可以說大師在閉關期間就孕育了他未來革新佛教的一系列的主張。也就是說，在他1917年出關以后的三十年中，他所從事的近代佛教革新運動的諸多思想，都是在普陀山的錫麟堂孕育和思考成型的。
對于太虛大師，我們因為時間的關系，沒辦法詳細講他的生平與思想，只是跟大家提及他是我們中國近代佛教界的泰斗，是新佛教運動的巨擘，是近現(xiàn)代佛教革新運動的倡導者。大家記住以上這幾句話，可能慢慢就會對大師有深入的認識和了解。
凈慧長老對于兩千多年中國佛教歷史，有一個總結性的論斷，他認為中國佛教史上出現(xiàn)過三位里程碑式的人物，分別是道安大師、慧能大師和太虛大師。東晉時期的道安大師是佛教中國化的代表，他在公元四世紀的時候，做了大量的工作，使從印度傳入中國的佛教逐漸得到轉型，加入中國人的理解；他所做的諸多的經(jīng)論的序言，以及他整理的經(jīng)錄，都是以中國人的角度來理解佛教的。第二位，唐代的慧能大師，大家很熟悉，這是我們禪宗的六祖，他可以被視作是佛教大眾化的代表。在他之后，大概一千多年以后出現(xiàn)的第三位就是太虛大師，他是我們佛教現(xiàn)代化的代表。凈慧長老的這一觀點，也越來越被學術界所接受。
回到人間佛教，我們講人間佛教始創(chuàng)于太虛大師，他是在佛法契理契機原則的指導下，對中國傳統(tǒng)佛教非人間的弊病的一種糾治，其前提是對明清佛教的積弊和教界衰朽現(xiàn)狀的揭露與批判。雖然我們今天學佛，我們的觀念里邊認為佛法很圓滿，但是我們要清楚，在現(xiàn)實中，特別是歷史角度下看待的佛教，在有的時期它會呈現(xiàn)出來一種衰落，出現(xiàn)種種弊端。
太虛大師所對應的正是明清以來佛教所出現(xiàn)衰落的這樣一種現(xiàn)狀，他主張以人間佛教這樣一種思想來對治佛教當時所存在的各種問題。佛教所存在的問題，在他的諸多文章里邊都有闡述，我們今天就不展開了。
需要特別提到的就是，在1933年的10月，太虛大師在湖北漢口有過一場《怎樣來建設人間佛教》的演講。其中有一段話，他說：人間佛教，是表明并非教人離開人類去做神做鬼，或皆出家到寺院山林里去做和尚的佛教，乃是以佛教的道理來改良社會，使人類進步，把世界改善的佛教。
大師的這種主張，在這次演講里邊，它實際上是分三個層面來講的：從一般思想中來建設人間佛教，從國難救濟中來建設人間佛教，和從世運轉變中建設人間佛教。他要將人間建設成為人間凈土，這個實際上是人間佛教的一個很現(xiàn)實的落腳點。
1934年1月，在太虛大師創(chuàng)辦的佛教期刊《海潮音》第十五卷第一號專門做了一本《人間佛教號》，收入了上述太虛大師的這篇演講內容。從此，人間佛教廣為人知，日趨成熟，成為中國佛教界繼承傳統(tǒng)又別開生面的一股新思潮，獲得了廣大佛教徒和社會人士的大力支持和熱烈贊同，正式拉開了現(xiàn)代化佛教復興的帷幕。
太虛大師在他大量的演講和著述中不斷地跟人們講，在分析時代的變化以及人心的趨向，從判教經(jīng)典體系、修行之道、防治偏頗等各個方面，來建構他所提出的這樣一個人間佛教的理論體系。當然，因為這里邊有一些概念，可能我們需要時間去消化，我們慢慢來看。
到了1944年的時候，太虛大師在重慶的漢藏教理院講了《人生佛教開題》。這里邊，他提出了人生佛教的目的和它的效果，一共有四種：第一，人生改善。就是通過五戒等善法來凈化人間，以佛法從事與社會的經(jīng)濟、教育、法律、政治乃至國際交流；以佛法來融攝科學、哲學、儒學等來改善個體的人生與人間社會。這個是佛教面對現(xiàn)實社會第一步所能夠做到的。第二，后世增勝。就是根據(jù)佛教業(yè)力輪回的原理，通過修十善業(yè)和禪定等而求上升天界，或者持佛號往生凈土。這個目的是可以涵攝凈土信仰與密教信仰的。第三，他談到生死解脫，這是佛法不共世間之教法，也是斷除生死煩惱而脫離輪回之苦的目標。第四，講大乘佛教，他強調的目標是法界圓明。所謂法界圓明，就是修習大乘佛教的菩薩道，要發(fā)起菩提心與大悲心，培植福德和智慧，斷盡我們的煩惱習氣。因此，我們可以看到，他在人生佛教里面所講的四條是不斷增進的，所以人生佛教是包含了全部佛法的目的與效果；前三者作為方便，法界圓明是成就究竟圓滿的佛果的目標。
太虛大師總結說，他倡導的人生佛教就是以現(xiàn)實人生為基礎，改善之，凈化之，以實踐人乘行果，并且逐漸向上提升，圓解佛法真理，引發(fā)大菩提心，學修菩薩勝行，最后即人即菩薩而進至于成佛。在他提倡的佛法體系里邊，首先強調的是五戒十善，然后進一步是解脫道，再進一步菩薩道，由此圓滿佛果。所以，人生佛教并不只是針對人這一種生命形態(tài)而言的。
如何來理解人生佛教的概念？它是以人生為基礎的，使其合理化、道德化，不斷向上進步。我們知道，在六道眾生之中，人道是最有條件修學佛法的，因為人道的這種狀況是苦樂參半的，只有感受到痛苦，才能夠發(fā)心學佛修行，求得解脫。佛法對提升我們人生的道德、智慧、素質是具有獨特的意義的。所以人生佛教的內涵是在講自覺和自利的方面。我們知道學佛講求自利利他，那么佛的最后的果位是圓滿的。而人間佛教這個概念，它強調對人的教化，以人間為教化對象，在人間弘法，通過這種佛教的教化活動來實現(xiàn)人間凈土，即建設心靈凈化、道德高尚的人間社會，體現(xiàn)佛教對于現(xiàn)實人生和社會的價值。所以，這個層面是講，人間佛教是自覺、自利，也是覺他、利他的。
太虛大師人間佛教的思想可以看做是佛陀精神的弘揚與回歸，它實際上直接繼承了原始佛教以人為本的思想。如果我們今天翻開《阿含經(jīng)》，可以看到最樸實、直接的佛陀向弟子們講法的各種場景。立足于佛陀教化世間的根本精神，太虛大師是對傳統(tǒng)佛教作出了符合現(xiàn)代人心和社會的一種解讀。
太虛大師留下了一首非常有名的偈語：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圓佛即成，是名真現(xiàn)實。就是說我們學佛修行以佛陀為導師，以佛陀為榜樣，那是我們最高的、最終極的目標。但是對于我們自身而言，最關鍵的是圓滿我們的人格，即從五戒十善入手來修學佛法。人格的究竟圓滿，也即是佛果的成就了。所以他特別強調要重視人間佛教思想在四眾弟子之中的傳遞，以人為本來修學。
我也在思考太虛大師為什么在那樣一個時代不斷地講這些理念，實際上他是非常強烈地感受到隨著近代社會的轉型，人們對于宗教的觀念在發(fā)生變化，佛教如果還因循守舊的話，是否還能夠繼續(xù)在中國大地上存在？他實際上是有一種憂患意識的；他是為了糾正近代以來傳統(tǒng)中國佛教只顧形式化的超度亡者，忽視現(xiàn)實人生的弊端，是為了佛教以后能夠健康傳承發(fā)展。
這里簡單跟大家介紹一下，太虛大師提出的比如四攝、六度，這都是大乘菩薩所修學的科目。四攝就是布施、愛語、利行、同事。比如布施，就包括財施、法施、無畏施，這個大家基本都了解的。
第二，愛語。我們要以令人歡喜的語言來跟大家交流，用現(xiàn)代話說，作為行菩薩道的人，你要以愛語的方式來攝受眾生，要和顏悅色，善言慰喻，說誠實的話、柔和的話，使人們對于三寶起恭敬心。
比如說，我們皈依以后就成為了佛教徒，我們展現(xiàn)在別人面前的狀態(tài)，實際上某種程度也代表了佛教；別人會以你是一個佛教徒來要求你。或者說，如果你展現(xiàn)的是一種和顏悅色，你說的話都是誠實可信的，都是很柔和的，那么佛教在對方的心目中就是另外一番形象。通過我們的言行，實際上是可以影響到別人對于佛教的認識的。
第三，利行。我們要助人為樂，要幫助他人，要以利益眾生為出發(fā)點，與人為善。我們修菩薩行的人要清凈身、口、意三業(yè)，哪怕一個存心動念都應以利益眾生為出發(fā)點。
第四，同事?！镀臻T品》里講：應以長者身得度者即現(xiàn)長者身而為說法，應以居士身得度者即現(xiàn)居士身而為說法。當然，這個是講觀音菩薩的大愿力和他的智慧神通，我們初發(fā)心的人還做不到的，但是我們是要以菩薩作為我們的榜樣，要跟你周邊的人同學、同修，要志同道合，我們的菩薩道才能夠走得順利，才能夠達到自利利他的效果。
六度，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所謂的度，就是到彼岸的意思，也就是通過這六種方式我們可以從煩惱的此岸渡到覺悟的彼岸。
再回到我們說的人間佛教。
人間佛教的思想，我再強調一下，它并非要改變我們佛教的信仰和教義，太虛大師也不是要創(chuàng)立一個新佛教，它的本質上還是在將佛教闡釋與弘揚的重點進行與時俱進的調整，對利益眾生的方式、修行的方式，以及組織形態(tài)、僧團制度等佛教的各個方面進行一種契理契機的變革。
所謂契理契機，這個理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佛教根本的教義，這個是在任何時代都不可以改變的，而且在任何的地域也是不能改變的。比如說，為什么我們今天中國的佛教界可以跟日本、韓國佛教界交流，可以跟歐美佛教界交流，就是我們信奉的佛陀的教法教義是一致的。但是因為佛教流傳在不同的地域，它一定會與當?shù)氐拿褡逦幕认嘟Y合，有所變化，那么這方面的變化就是后邊講的要“契機”，要符合時空環(huán)境的特點。所以太虛大師的人間佛教，就是在近代佛教面臨一個必須要改變的時間節(jié)點上提出的，其根本目的是重新彰顯和真正落實佛教慈悲濟世的本懷，來重振佛教。
坦率來講，太虛大師在世的時候，他的這系列的主張并沒有得到很好的落實。但是太虛大師曾經(jīng)預言，隨著佛教的發(fā)展，未來幾十年以后，人們會念及我太虛的種種功德、種種好。也就是說，包括今天我們這些后學再來研讀太虛大師思想的時候，我們也越發(fā)感覺大師在一百多年前的種種主張依然是今天佛教發(fā)展的方向。
由此可知，人間佛教是中國傳統(tǒng)佛教基于現(xiàn)實的一種轉化和發(fā)展，它是從印度佛教到中國佛教的繼承與發(fā)展?，F(xiàn)代性是理解人間佛教非常重要的一個切入點。佛教在任何一個時空環(huán)境下，它都要符合時代發(fā)展的要求，一成不變從來不是佛教的特色。但是我們也要注意到不同時代的現(xiàn)代性它是不同的，所以就要求人間佛教的提倡者根據(jù)不同的時空環(huán)境給予不同的回應。
凈慧長老曾經(jīng)講：“以太虛大師為代表的一批具有遠見卓識的僧俗大德將佛教逐步推向現(xiàn)代化的洪流，強調人間佛教的理念，指明佛教在當今生存和發(fā)展的必由之路。這個任務至今尚未完成，目前佛教界的有識之士及所有關心佛教命運的人還在不斷地致力于佛教現(xiàn)代化的工作?！苯裉煸谧魑患磳б廊龑?，受持五戒，成為佛教徒，就是佛教的一員，就是佛教團體的重要的力量。人間佛教這條路其實是肩負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的。
凈慧長老又講：“人間佛教的理念是佛教現(xiàn)代化的理論基礎，也是佛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的基本思想。”他提出生活禪，舉辦生活禪夏令營，實際上都是要圍繞人間佛教的理念，在探索佛教在現(xiàn)代生活環(huán)境中實踐的方法以及與社會溝通適應的方式?？梢?，不管是近代的太虛大師，還是當代的像凈慧長老這樣一批佛教的大德，他們提出的這些理念都是為了佛教在我們這個時代能夠更加契理契機地得到弘揚。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從這個角度來理解人間佛教思想的價值。
毫無疑問，人間佛教的發(fā)展正是完成太虛大師的未竟之志，也是每一位弘揚者未竟的事業(yè)。在中國大陸，特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像巨贊法師、趙樸初居士、正果法師、凈慧法師、惟賢法師等人，他們都繼承了太虛大師人間佛教的思想，并且契合他們所處的時代眾生的特點，提出了新的一些見解。有學者也認為人間佛教可以看作是20世紀佛教發(fā)展的主流，也必將成為21世紀佛教的一個基本的形態(tài)。
改革開放以來，順應時代的發(fā)展，中國佛教協(xié)會也把人間佛教思想作為佛教發(fā)展的一個方向。
在四十多年前，趙樸初居士就提出要提倡人間佛教積極進取的思想。他說：“我以為在我們信奉的教義中應提倡人間佛教思想。它的基本內容包括五戒、十善、四攝、六度等自利利他的廣大行愿?！鹜映錾谌碎g，說法度生在人間，佛法是源出人間并要利益人間的。我們提倡人間佛教的思想，就要奉行五戒十善以凈化自己，廣修四攝六度以利益人群，就要自覺地以實現(xiàn)人間凈土為己任，為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這一莊嚴國土、利樂有情的崇高事業(yè)貢獻自己的光和熱。”“佛陀出生在人間，說法度生在人間，佛法是源出人間并要利益人間的。”這一句話大家可以好好去思考。趙樸老這樣的一種提法，能夠給不信佛的廣大民眾展現(xiàn)出非常積極進取的佛教形象，也為中國佛教事業(yè)與時俱進提供了道路的指引。
1983年，在中國佛教協(xié)會成立三十年的會議上，與會的各位長老大德，包括我們普陀山以前的妙善長老，他們共同將人間佛教思想確定為中國佛教協(xié)會的指導思想，強調了人間佛教思想的普遍意義，將人間佛教放在整個中國佛教的指導地位，使人間佛教成為中國佛教現(xiàn)代化的一個基本的方向。人家佛教思想極大地推動了人間佛教在我國的發(fā)展和實踐，具有深遠的意義；得到了政府和社會民眾的認可，于是才有了我們看到的改革開放以后這三四十年來佛教各種復興的局面。
當代圣嚴法師提倡的心靈環(huán)保，包括我們接下來要講的凈慧法師所提倡的生活禪，實際都是對人間佛教的升華和實踐。我們耳熟能詳?shù)呐_灣的星云大師，也提倡人間佛教，被人們稱為“星云模式”的人間佛教。
二、生活禪
凈慧長老在90年代的時候提出一種佛教思想，叫做“生活禪”。我想今天在座的各位居士對凈慧長老未必很了解，因為他畢竟已經(jīng)離開我們十多年了，所以我先簡單介紹一下凈慧長老的情況。
凈慧長老出生于1933年，2013年圓寂，世壽80歲。凈慧長老的生平，我只能簡要跟大家提示，比如說他是中國近現(xiàn)代禪宗泰斗虛云老和尚的傳法弟子，并且他傳持了虛云老和尚禪宗五宗的法脈。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這張照片大概距今70年，1955年的時候拍攝于江西云居山。在云居山傳戒期間，站在虛云老和尚身旁的就是年輕時的凈慧長老，他在傳戒期間協(xié)助虛云老和尚來組織傳戒法會。凈慧長老生前是中國佛教協(xié)會的副會長，他創(chuàng)立了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同時他也是河北省佛學院的首任院長。在當代佛教復興方面，他主持復興了趙州祖庭柏林禪寺，寺院在河北省的趙縣；他在本煥老和尚之后擔任了湖北黃梅四祖寺的住持。在他一生之中大概修復、重建的寺院超過10座。
從80年代開始，他就是中國佛教協(xié)會會刊《法音》雜志的主編，他擔任《法音》雜志主編超過20年的時間。同時，在他到河北主持河北省的佛教工作以后，又創(chuàng)辦了《禪》雜志，并出任首任主編。最重要的一個，就是他是生活禪的創(chuàng)造者。我們來看看一些法師、學者是怎么評價凈慧長老的（播放視頻）：
慧雄法師：帶動我們中國佛教到全世界去的一位長老。
凈因法師：他真正了不起的地方，就是把禪的精神化到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
何燕生教授：他對我的人生的改變很大。
何建明教授：近一百年來不可多得的一代高僧。
樓宇烈教授：貼近生活、接地氣的那么一個出家人。
本德·格羅虛譜：他慈悲的力量恒在，不斷開啟我們的心
陳云君居士：師父最大的特色，是圓融的體現(xiàn)。
潘宗光教授：老和尚指導我做人要謙虛。
李四龍教授：老和尚是一個引路人。
慈學法師：他確實是再來人。
明基法師：師父是生死自在人。
明海法師：他是我心中一個鮮活的釋迦牟尼佛。
剛才我們看到的這幾個小視頻里邊，有一些我們佛教界的高僧大德，像新加坡的慧雄法師、香港寶蓮寺的凈因法師；有一些著名的學者，像北京大學的樓宇烈教授、香港理工大學榮休校長潘宗光教授等人，他們都跟凈慧長老結緣多年，也非常了解生活禪發(fā)展的過程。
凈慧長老世壽80歲。他在湖北黃梅圓寂以后，經(jīng)過7天的荼毗，后來我們在化身窯開窯以后整理他的靈骨，長老留下了很多的舍利（展示照片）。如果我們有機會到河北柏林寺或者湖北黃梅四祖寺去參訪的時候，我想有機會能夠瞻禮到長老的舍利子，那種感覺一定是不一樣的。很多人在瞻禮了長老的舍利以后，都是由衷的贊嘆。我再跟大家分享一個細節(jié)，因為我是當時參與分揀舍利的其中一人，在我們第一次分揀長老舍利的時候，剛才我們看到的這些晶瑩剔透的舍利子，我坦率講，實際上是沒有的。我們在整理長老靈骨的時候，遺留下來很多相對完整的骨頭，比如說他的腿骨，而且密度是非常高的，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有那種金屬的質感。后來黃梅四祖寺就用一個鐵桶將這些靈骨裝在了一起。大概過了幾個月以后，鐵桶重新打開的時候，我們就看到了后面這張圖片（展示照片）。正如大家所見，在他的骨縫里邊生長出來了一些小顆粒的舍利子，我給大家看一下放大的圖片。
坦率講，凈慧長老生前提出的生活禪的理念，佛教界還是有一些人不能夠理解或者不能夠完全認同的。但是長老在80歲的時候非常灑脫地往生了，這一點實際上對很多人是有觸動的。而且他圓寂以后留下了如此多殊勝的舍利子，確實讓人們，特別是追隨他數(shù)十年的修學生活禪的弟子們，對于生活禪的信心更為增強了。
本來凈慧長老在世的時候，他實際上對于舍利這些他不會去多講的，但是我為了讓大家在最短時間內對于長老有一個比較深刻的認識，就放了這么幾張照片。下來我們再聽聽長老的一段原聲：
有人呢就經(jīng)常問我這個問題，我布施了以后有這么多的倒霉的事情，那師父你看怎么辦？我就問他，你覺得除了你以外，誰應該倒霉比較好？他一想倒也是啊。這個“代眾生受苦”，就是所有的人的倒霉的事情，我全部都把它擔當起來，大家都不倒霉，就讓我一個人倒霉。這是什么精神呢？菩薩精神。希望大家都要有菩薩精神。
長老希望大家都有這樣的菩薩精神。通過這一段短視頻，實際上我是希望大家能夠感受一下長老在日常弘法中的那種語言的特點。這位老人家尤其在晚年，展現(xiàn)了特別慈悲親和的一種形象。
我們再看看生活禪。在“人間佛教思想?yún)矔钡男蛭摹丁岸嘣惑w、并行不?！钡娜碎g佛教史觀》里邊，他們是這么介紹生活禪的：
凈慧法師（1933—2013）創(chuàng)立“生活禪”，這是中國禪宗如來禪與祖師禪以來的一種適應當代社會發(fā)展而創(chuàng)立的新禪法；開拓了“人間佛教”的內涵，為人間佛教的修行提供一種重要方式“生活禪”。
另外一位日本的學者，是東京大學的教授末木文美士，凈慧長老的一本著作翻譯成日文以后，他也寫過一篇序，他的理解如下：該思想簡而言之，就是主張禪不應該被封閉在寺院之內，應該面向社會開放，在每天的生活中發(fā)揮禪的精神。這位日本東京的教授大概在上世紀九十年代曾經(jīng)到訪過趙州柏林禪寺，跟凈慧長老有過一番交談，僅此而已。之后他們只是在一些會議上能夠見面打一個招呼，那么他對生活禪的理解，基本可以代表一個外國人看待生活禪的態(tài)度。
僅就生活禪的歷史地位而言，可以說它正統(tǒng)地繼承了上述太虛大師“人間佛教”的理念。生活禪，在當今中國，不涉及那些帶有敏感性的政治問題，而是將焦點對準在個人的生活方式上，以鍛煉身心，確立健全的生活為目的。
因為很多社會上的人一聽到禪就有一種神秘的感覺，好像只有禪堂里面才可以談到禪，但是凈慧長老在90年代提出生活禪以后，就讓越來越多的人可以親近中國傳統(tǒng)的禪宗思想，從禪宗里面找到自己可以去學佛修行的下手處。
1983年，剛才講了，中國佛教協(xié)會將人間佛教思想作為一個總體的指導思想，但是當時的佛教界還沒有很深入的認識。凈慧長老在主持《法音》的編輯工作，所以他就選編了一組文章，叫做《人間佛教思想資料選編》，通過從《阿含經(jīng)》《六祖壇經(jīng)》等一些佛教經(jīng)典，包括祖師的典籍里邊，選取支持人間佛教的教言，把它發(fā)布在中國佛教協(xié)會的會刊上面，讓大家能夠加深對于人間佛教的理解。
此后，凈慧長老還發(fā)表過《人間佛教與以戒為師》，強調人間佛教必須重視戒律修學，必須要根據(jù)現(xiàn)代人的根基來實踐佛法。可見，在四十多年前，凈慧長老就在思考佛教的未來如何發(fā)展以及如何落實人間佛教思想的問題。
我們今天的佛教其實是要感恩于上世紀，尤其是改革開放以后的那樣一批大德長老們，他們對于佛教有一種使命感，對于佛教有一種緊迫感，他們對于佛教的未來能夠深入地去思考，真的是在住持正法；為了如來的家業(yè)能更好地得到傳承，他們可以說做到了嘔心瀝血。我們現(xiàn)在每每緬懷他們的時候，都覺得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功德無量的。
凈慧長老有一系列的文章來思考和講述人間佛教。特別是因為工作的關系，他在中國佛教協(xié)會期間有機會跟臺灣的星云大師、圣嚴法師，以及香港、歐美等地的一些法師交流，能夠了解到當時他們所從事的人間佛教的工作。這種交流對凈慧長老有很大的啟發(fā)。
在1998年河北省佛學院成立以后，凈慧長老特別請了一些學者編寫了一套教材。這套佛學院教材里邊，第一本就是叫《人間佛教》，這在其他佛學院教材里邊是看不到的。這也說明凈慧長老對人間佛教的思想是非常重視的。
凈慧長老作為近代禪宗泰斗虛云老和尚的親傳弟子，他是受到了很好的傳統(tǒng)佛教教育的，同時也受到太虛大師的影響。當然，受到太虛大師的影響，是間接來自于太虛大師的學生，比如像巨贊法師、明真法師、正果法師等人。我們可以理解他既受到傳統(tǒng)佛教教育的熏陶，又有適應時代的太虛大師的一些主張。
1989年，凈慧長老跟星云大師在長江輪船上即將分別的時候，他寫了一篇叫《應機施教與時代精神——星云大師率團回大陸弘法探親感言》的文章。在文章中，他又提出：在我們這個時代，佛教究竟應該怎樣“應機施教”呢？正是在思考佛教應機施教問題的大背景下，凈慧長老在1991年的時候提出了生活禪的理念。而且，他也很直截了當?shù)爻姓J這是受了太虛大師思想的影響。他寫了一篇叫做《生活禪開題》的文章，講什么是生活禪。他強調：“生活禪不過是結合‘中國佛教特質在禪’的特色，在以佛教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大背景下提出的對人間佛教思想進行具體落實的實踐體悟的理念?！?/p>
還有一句話，我覺得也是可以幫助我們很好地理解生活禪。在生活禪提出20周年的時候，凈慧長老有一篇講話，說要“使生活禪成為一部分人認同佛法的切入點”。這句話在持續(xù)了20多年的生活禪夏令營舉辦過程中，得到了非常好的體現(xiàn)。每年夏季都有數(shù)以百計的年輕人，他們之前可能對佛法和佛教沒有什么特別的了解，但是通過來寺院參加生活禪夏令營，他們對于佛教有了一個直觀的感受，有的人甚至建立了信仰。所以，長老強調“使生活禪成為一部分人認同佛法的切入點”是契機契理的。
在《關于“生活禪”理念提出二十周年的一點感想》這篇文章里面，凈慧長老也講：“提出生活禪的理念，還有一個考慮，就是想以通俗、簡潔、能深入人心的語言方式，將漢傳大乘佛教的修行理念和方法，重新作出適合時代要求的新的闡釋，使佛法更好地融入社會現(xiàn)實，也便于人們更好地理解和接受佛法的熏陶，在構建和諧社會方面盡一點應盡之責?！?/p>
凈慧長老對于人間佛教的理解，其實我們能夠感受到是和太虛大師一脈相承的。在《生活禪開題》里邊，凈慧長老對于生活禪做出了一個標準的界定，大家可以了解一下。他講道：
所謂生活禪，即將禪的精神、禪的智慧普遍地融入生活，在生活中實現(xiàn)禪的超越，體驗禪的意境、禪的精神、禪的風采。（太虛大師強調人生，凈慧長老的生活禪強調的是生活，實際上都是一個意思。）提倡生活禪的目的在于將佛教文化與中國文化相互熔鑄以后產(chǎn)生的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禪宗精神，還其靈動活潑的天機。在人間的現(xiàn)實生活中運用禪的方法，解除現(xiàn)代人生活中存在的各種困惑、煩惱和心理障礙，使我們的精神生活更充實，物質生活更高雅，道德生活更圓滿，感情生活更純潔，人際關系更和諧，社會生活更祥和，從而使我們趨向智慧的人生，圓滿的人生。
這是長老對于生活禪理念的一個界定。
生活，這個詞在佛教傳統(tǒng)里邊，特別是禪宗里邊，實際上稱為“日用事”。因為現(xiàn)在談到生活，尤其佛教徒講生活，就好像跟我們的修行、學佛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兒。但是“生活”實際上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中性的詞語，在佛教里邊被稱為“日用事”。
在佛教里邊還有另外一個說法，叫“二六時中”。所謂的“二六時中”，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二十四個小時。在傳統(tǒng)的佛教里邊，它的時間觀念叫做二六時中，我們的佛法修學、我們的信仰實際上是要落實在二六時中的，是要展現(xiàn)在被稱為日用事的這些方面。
比如說，《金剛經(jīng)》中的一段經(jīng)文：“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wèi)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wèi)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睂Π?？我們一般讀《金剛經(jīng)》的時候，就會覺得這是《金剛經(jīng)》前面的一個序的部分，還沒有正式進入佛講法的時候。但是剛才的這幾句話是不是佛陀的生活？佛陀日常就是這樣生活的。那么我們能夠理解為佛陀的生活跟修行是截然不同嗎？佛陀所展現(xiàn)給我們的“著衣持缽”、“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這既是佛陀日常的生活，也是佛陀的修行。所以，對于生活禪提出的理念，它是有經(jīng)典作為支撐的。
凈慧長老也強調“生活的內容是多彩多姿的，禪的內容同樣是極為豐富圓滿的。”所以，在他的理解，禪與生活（或生活與禪）又是密不可分的。這種密不可分的關系，既反映了二者的實在性，同時也展現(xiàn)了二者的超越性；而人們面對生活進行禪的體驗所介入的對象又是無所不包的。如果我們說禪和生活是密不可分的，但是我們的禪完全被生活覆蓋掉了，就沒有超越性了。
人們面對生活進行禪的體驗，所介入的對象是無所不包的，包括我們飲水吃飯，包括我們到寺廟來參加法會，我們以一種怎么樣的心態(tài)來面對，其實某種程度上也是你的禪修境界的一種體現(xiàn)；我們是處處計較還是能夠隨遇而安，其實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凈慧長老基于剛才的這種分析，他認為只有從多角度透視禪的普遍性，我們才能夠回過頭來認同生活禪的理念。
一方面我們能夠確定生活禪是契理的，更重要的一點，生活禪是要解決我們時代的一些問題，要面向我們這個時代眾生的根基。在他的文章里邊，因為他要建構生活禪的理念，所以他講得非常詳細，分析得也非常具體。比如從心理狀態(tài)來說，安詳、睿智、無求、無偽都是禪?？赡艽蠹覄偨佑|佛法，對于禪如何下手、禪的境界是什么，可能大家還沒有一個概念，但是我們可以通過安詳、睿智、無求、無偽，通過這些方面大家可以試著對禪有一個解讀。
從做人來說，我覺得特別重要，“善意的微笑是禪，熱情的幫助是禪，無私的奉獻是禪，誠實的勞動是禪，正確的進取是禪，正當?shù)淖非笫嵌U”。所以我們如果將凈慧長老所講的內容跟太虛大師提倡的人間佛教理念相結合的時候，你會不斷地感受到他們真的是相通的；雖然語言表述各有時代特點，但是他們從契理契機的大原則下所展現(xiàn)出來內容都是一樣的。
如果從審美的角度來看，空靈、含蓄、淡雅、向上、向善，這都是禪的展現(xiàn)。
當然，還可以舉出更多現(xiàn)象來說明禪的普遍性；禪作為真、善、美的完整體現(xiàn)，它確實是無處不在的。所以凈慧長老提出生活禪的理念，是可以與我們的人生、我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這就糾正或者說幫助人們重新來認識傳統(tǒng)的禪宗，將禪宗那種神秘感給它去掉了。
再后來，長老又有一個關于生活禪的一個像定義一樣的一段話，也強調了修行的功夫。他說：“在我們日常生活中，不斷地觀照自己身心的實相，對自己的一舉一動念念分明，分分秒秒、在在處處提起正見、安住正念、觀照當下，這便是生活禪?！?/p>
上述這段話跟剛才從做人和從審美等各個方面來分析什么是生活禪，已經(jīng)截然不同了，他更強調作為修行的方法，生活禪要做到什么。因為大家可以看到“分分秒秒”、“在在處處”，實際上就是在強調時空。因此，從我個人的理解，生活禪是我們修學佛法的一個大原則。進入佛門以后，修凈土也好，修禪宗也罷，持咒也好，無論你修什么法門，生活禪所提出的這些理念，實際上都有助于我們對佛法的整體理解。
我們再來聽一段長老的開示（播放視頻）。
禪在當下，就是覺悟在當下，就是我們的生命在當下。我們只有理解了這個意義，我們才能夠真正地珍惜生活，才能夠真正地珍惜我們的生命，才能真正地實現(xiàn)我們生命的超越，乃至實現(xiàn)我們生命的價值。因為離開了當下就沒有生命，離開了當下就沒有生活，離開了當下一切的努力都沒有基礎。當下就好像大地一樣，一切萬事萬物離不開大地，我們一切工作、一切成就，包括一切失敗，都是在當下。一個人只有把握好當下了，你才能真正地掌握自己的生命，掌握自己的努力方向，實現(xiàn)人生美好的價值。
凈慧長老強調修學生活禪、修學禪宗要特別注重“當下”這個概念?！爱斚隆边@個詞其實也有經(jīng)典支撐。在《佛說四十二章經(jīng)》里邊，佛陀對他的弟子有一個提問，他提出“人命在幾間？”就是人命到底多長。幾個弟子都給出不同的答案，有人說幾天，有人說就是吃頓飯的光景，最后一個弟子的回答佛陀表示認可，說“人命在呼吸間”。人命在呼吸間，那我們的修行該落實在哪兒呢？當下！這是我們理解修行的一個很好的契入點，對我們的修行有非常大的助益。
記得在20多年前，法國一行禪師一本很著名的書翻譯成中文以后在中國出版，這本書是佛陀的傳記，名字叫《故道白云》。我從頭到尾仔細讀了一遍，腦海中留下了一句最深刻的話：生命是當下的存在。當然，我不否定我們人生中要有很多計劃，我們無論從學習、生活、工作等等方面要做出一個合理的規(guī)劃，這個在現(xiàn)實人生中也很重要。但是以佛法的角度來分析，一個修行人是要很清楚認識“當下”這個詞語對于我們的信仰、對于我們的修行的重要意義。
生活禪有宗旨，有教典所依，我們逐一來看。早期凈慧長老提出來要“繼承傳統(tǒng)，適應時代”，也就是太虛大師所強調的契理和契機，然后要“立足正法”，就是它的根基還在佛法的正統(tǒng)上面，然后他是為了要“弘揚禪宗”的。后來凈慧長老將這個宗旨又凝練為八個字：覺悟人生、奉獻人生。大家可以想象，這八個字放在任何一篇文章里邊，或者放在任何一個政府部門的講話里邊，其實不太能夠看到它有什么宗教的特點，這個恰恰是長老的一個方便善巧，他將佛教的智慧和慈悲，用覺悟和奉獻這兩個詞來加以表述。
長老提出生活禪的覺悟人生、奉獻人生這樣一個宗旨后，很多政府的領導聽了都感覺到耳目一新。尤其在20年前，在中國佛教協(xié)會的一次全國性會議上，政府宗教部門的領導也把這八個字放到了他的講話之中，可見對生活禪的宗旨大家是能夠普遍認可的。這八個字用來溝通佛教跟社會也是非常契合的。
再來看教典所依。生活禪不是憑空創(chuàng)造的，它也有很多經(jīng)典、祖語作為依據(jù)。第一，它主要依據(jù)的經(jīng)典有《心經(jīng)》《金剛經(jīng)》《普賢菩薩行愿品》《法華經(jīng)》《楞嚴經(jīng)》《維摩經(jīng)》等經(jīng)典。第二，就是祖語，就是禪宗歷代祖師的語錄里邊，比如永嘉玄覺禪師的《證道歌》等。
凈慧長老還強調，修學生活禪的在家信眾可以建立一個生活禪日課，早上誦《普賢菩薩行愿品》，擴大我們的心量，因為這里有普賢菩薩的十大愿王；晚上誦《金剛經(jīng)》，就是我們一天的所作所為，不論喜樂悲歡，全部“萬法皆空”。這種早晚結合的日課是非常有智慧的。
生活禪理念面向社會。在凈慧長老的心目中，就像太虛大師所講的，佛教徒中畢竟出家眾只是一小部分，更廣大的還是在家信眾。在家信眾要安于本分，要盡好每個人的社會責任，所以長老就強調了責任和義務：在盡責中求滿足，在義務中求心安，這是我們首先要完成的。因為你內心會得到一種滿足感，會覺得踏實、心安。再從我們自身延展到我們的家庭，我們身邊的同事、朋友，以及社會上有緣無緣的眾生，我們都能以一種真實的發(fā)心去做利益大眾的工作，那么你自然內心會得到一種幸福。所以生活禪與傳統(tǒng)的佛法相結合，既把佛教的精神體現(xiàn)出來了，也容易讓社會人士讀得懂，能夠接受。
覺悟人生，就是要上求佛道；奉獻人生，就是我們傳統(tǒng)佛教里邊講的下化眾生。覺悟人生，是為了證得解脫道的；奉獻人生，實際上就是在行菩薩道。將覺悟人生和奉獻人生兩者有機進行結合，也就是將解脫道與菩薩道相結合。有一些法師曾經(jīng)跟我講，說特別佩服凈慧長老提出的“覺悟人生、奉獻人生”這八個字。這八個字看起來普普通通，但是凈慧長老能夠將二者相結合提出來，恰恰完整地代表了大乘佛法所強調的智慧和慈悲這兩個方面。如果大家以后深入去學習大乘佛教的話，你會知道這兩者都是不能夠偏廢的。沒有智慧，我們大乘菩薩道的修學是不圓滿的；沒有慈悲，我們也不能圓滿成佛的事業(yè)。
我們再看看凈慧長老幾個特別重要的理念。
第一，將信仰落實于生活。這個其實是幫助我們大家認識信仰跟生活的關系。往往我們學佛修行會產(chǎn)生一些問題，就是沒有處理好信仰和生活的關系。我們認為來到廟里是落實信仰，或者說我們在打坐誦經(jīng)的時候是落實信仰。但凈慧長老強調，只有將信仰落實于你的日常生活中，我們的信仰才有非常豐富的土壤，才能有堅實的基礎。因為信仰是用來指導我們身、口、意的改善、提升的。也就是說，要用我們的信仰來指導我們的日常生活，包括我們在世間的工作、學習、社交等等，而不是說在生活以外令有一個信仰的存在。若將二者割裂開來的話，那我們學修的道路就會產(chǎn)生諸多的障礙。
第二，將修行落實于當下。還是我剛才講的，當下是我們修學佛法很重要的一個契入點。比如說，我們可以規(guī)劃每天的某個時段用來誦經(jīng)，每天的某個時段用來念佛，但是這還不夠。從長遠的角度，或者說想要獲得佛法的受用的角度來講，要將修行與我們一天二六時——也就是現(xiàn)代語言中所說的二十四小時——進行貫通。雖然二十四小時中某些時間我們可以用來誦經(jīng)，但是你的學修佛法的心念，你對于身、口、意三業(yè)的規(guī)范，是應該落實在我們當下每時每刻、在在處處的時空環(huán)境之中的。所以，將信仰落實于生活，將修行落實于當下，看似平平無奇，實際上是給我們每一個學佛的人提出了一個非常高的標準。
第三，將佛法融化于世間。這是在回答佛法到底跟我們的社會是個什么關系。如果我們離開世間去找一個佛法，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因為佛法的價值、意義，正是由于它可以改造我們的世間。將佛法融化于世間具體怎么做？就是要正信佛法僧三寶，要將三寶放在我們心中，作為我們信仰的核心，然后將佛教的勤修戒定慧三學、熄滅貪嗔癡三毒落實在日常的思想、行為、語言之中。雖然我們講有世間、出世間，但是離開世間去找佛法實際上是不存在的。佛法之所以存在，就是它要能夠作用于世間的改善，對于世間的一種超越而達到出世間，并不是說在世間以外有一個單獨的出世間。對于這樣的一個邏輯，大家可以好好去體會。
第四，將個人融化于大眾。我們就好像是一滴水一樣，我們這滴水如何能夠不干涸？只有將它放入到大海里邊。佛法的修學也是一樣的，如果不能夠將我們的修學跟服務大眾相聯(lián)系，那我們的修學是沒有落腳處的。所以凈慧長老本著要“大眾認同、大眾參與、大眾成就、大眾分享”的理念，每時每刻將我們個人與大眾緊密聯(lián)系起來，我們的修學才有對象和根基。
在凈慧長老晚年，他又針對當時社會存在的一些問題，提出了做人做事的“二八方針”：做人以信仰、因果、良心、道德八字為方針；做事以感恩、包容、分享、結緣八字為方針。這二八方針對于現(xiàn)代這個物欲橫流、誠信缺失的時代，應該說具有一定的普世價值。
總之，從凈慧長老的這些理念中可以看出，佛教始終是在關心社會人生的，佛教對于社會是有積極的價值的。若每個佛教徒能夠很好地落實佛教的理念，好好做人做事，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好好修行，既是每個人佛教徒的本分，也能夠為社會盡一份自己的力量。
在去年凈慧長老圓寂十周年的時候，明海法師對生活禪有一個分析，他認為生活禪具備三個性格：第一是古典性格，第二是大眾性格，第三是開放的性格。所謂的古典性格，就是生活禪不是一個創(chuàng)造，不是凈慧長老要拋開中國佛教傳統(tǒng)重新弄一個什么新的思想，它是以傳統(tǒng)中華禪為自己的源頭。所以，我們稱之為生活禪的古典性格。
第二，大眾的性格。因為長老的人生經(jīng)歷，所以他體現(xiàn)出來的佛法思想是一種發(fā)乎本心的大眾思維、大眾性格。
第三，開放的性格。生活禪完全向生活開放，向生活中有煩惱的大眾開放，目的就是為了解決我們現(xiàn)實生活以及修學的困惑、問題。明海法師甚至認為它的開放超出信仰的范圍，向學術界、文化界，乃至向一切人開放。凈慧長老提出的覺悟人生和奉獻人生，包括做人、做事的二八方針，沒有任何宗教色彩的語言，但是卻恰恰完整地體現(xiàn)了佛教的精神。這就是為什么一些沒有宗教信仰的人也能夠認同、接受佛教理念的原因。
明天各位即將求受三皈五戒，在這之前，我在這里分享一點人間佛教的思想，希望大家能夠認識到今天中國的佛教是走在一條什么樣的道路上。人間佛教的理念，大家在日常生活中如果能夠深入去思考，我覺得對我們長遠的修學也是有幫助的。
今天以凈慧長老生活禪思想的一些理念供養(yǎng)給各位，也是希望各位居士能夠在修學上面樹立起正確的觀念，能夠把佛法與世間、信仰與生活的關系理順，未來的路能夠走得更順更遠。
最后，預祝明天三皈五戒法會圓滿成就，大家?；奂?。
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
【作者簡介】
明杰法師：現(xiàn)任中國佛教協(xié)會常務理事、佛教教育委員會委員、中國佛學院圖書館館長、中華全國青年聯(lián)合會常委，曾任中佛協(xié)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