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无吗视频黄片|青青草精品视频一级毛亚洲|国产中文字幕919|99热三及片免费看|欧亚成人一二三区|日韩无码AV色AV色|亚洲最新A级片在线观看|亚洲黄色无码电影|日本主播一区二区|图片视频亚洲无码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來源:田青  田青思想館  時間:2023-02-06 

編者按:

2023年2月5日下午,臺灣佛光山星云大師安詳離世,享年96歲。田青先生聞之慨然:“今天,元宵夜,一喜一悲。晚8點,山西左權龍澤村鄉(xiāng)親們到俺‘田舍’鬧元宵,和我視頻。9點,佛光山慈慧長老來電告知我星云大師圓寂!悲喜交加,難以自制。喜是大喜,悲是大悲。大喜大悲,天上人間,癸卯上元,人何以堪?”田青先生因佛教音樂與星云大師結緣二十余載,其因緣之殊勝,讓他們的情誼早已超越音樂本身而成為海峽兩岸情感溝通的橋梁!本期將刊載田青先生及其弟子的三篇文章,來追憶和緬懷星云大師,以寄哀思!愿逝者安詳、生者安康!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一、迦陵頻伽的啟示

我和星云大師因佛教音樂而結緣的點點滴滴都已成為歷史,其因緣之殊勝,本不可言說,但如實記錄昨天,則有助于后人了解今天。

談到佛教音樂和星云大師以佛樂弘法利生的偉大貢獻,必須先談近代佛教在中國的遭遇和處境。眾所周知,一二百年來,中國的衰敗和列強的欺侮,促成了中華民族的集體反思。在當時,中國絕大多數(shù)的精英們認為中國的衰敗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罪,不但要“砸爛孔家店”,把儒家文化視為“大醬缸”,而且把佛教、道教也視為中國落后挨打的罪魁禍首。從宣統(tǒng)元年滿清皇帝以詔書的形式頒布“廢廟興學令”開始,一直到“文革”狂潮,佛教在中國始終是“腐朽”“落后”的代名詞。我生于1948年的大陸,從小就被教育為“唯物主義者”,將一切宗教都視為“迷信”。而大陸的出家人和佛教音樂的傳承者們,這時也都處于社會的最底層,輾轉掙扎。有著千百年優(yōu)秀傳統(tǒng)、曾經(jīng)“給中國人的宗教信仰、哲學觀念、文學藝術、禮儀習俗等留下了深刻影響”的佛教,在中國大陸幾乎奄奄一息。

沒有想到,“唯物主義”灌輸給我的佛教是“保守”的觀念,卻成了我進入佛教世界的契機和緣分。1977年,我從天津音樂學院作曲系畢業(yè)留校任教。我當時教兩門課,一門是“中國古代音樂史”、一門是“西方古典音樂名作”。對我而言,這兩門課的勞動量和效果不成正比,我雖然為講好中國古代音樂史做了詳盡的準備,但由于沒有多少譜例和可聽的音響資料,又大量引用古詩文,顯得枯燥難懂;而講西方音樂名作,則輕車熟路,每堂課只需要講三分之一,其余就可以放音樂,學生高興,我也輕松。一天下課后,一個學生跑來問我:老師,你說唐代的燕樂大曲怎么好,白居易說怎么好,元稹說怎么好,但是,我怎么能聽到真正的唐代音樂呢?

學生的問話讓我苦惱了很久,古代沒有完備的記譜法,更沒有錄音設備,我到哪里去找到古代的音樂給我的學生們聽呢?正在我為此苦惱的時候,我忽然聽到窗外的幾聲鳥鳴。正是這幾聲鳥鳴,讓我靈光一閃:既然都說佛教是“保守”的,那么,在寺廟的高墻里,有沒有可能把古代的音樂一直“保護守候”到今天呢?我后來曾經(jīng)寫文章把這個緣分稱作“迦陵頻伽的啟示”,從此開始了我?guī)资甑姆鸾桃魳费芯可摹?

從1978年開始,我先是從古籍中尋找佛教音樂的蹤影。那時候,我所要查閱的古書,還都屬于“禁書”,不但書店沒有,連圖書館也不能借閱。我找到家父的一位時任天津圖書館副館長的老友“走后門”,為我開了一張只有擔負國家課題的大學教授才能有的“內(nèi)部閱覽證”。于是,有兩年的時間,我都泡在天津圖書館善本古籍部的一間小小的閱覽室,因為書不能借出,只能在那里看。當時還沒有發(fā)明掃描器,也不可以拍照,只好下笨功夫用筆抄。直到現(xiàn)在,我還保留著幾本當時抄錄的慧皎《高僧傳》、道宣《續(xù)高僧傳》、道世《法苑珠林》、《晉書·樂志》等書的殘破的筆記本。當然,笨也有笨的好處,就是幾十年過去了,今天我講課的時候,有時還能隨口引用一些古典,就是因為當年動手用心的緣故。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田青抄錄《高僧傳》的筆記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田青當年抄錄古書的筆記

研究佛教音樂必須同時跋涉兩座山,一是讀萬卷書,深入經(jīng)藏,從古典中尋覓歷史的遺蹤;一是行萬里路,走進叢林小廟,考察當代現(xiàn)存的佛教音樂,采訪精通梵唄唱念的老僧和趕經(jīng)懺的老藝人,當時大陸的宗教生活還沒有恢復。為了能夠完成考察工作,我當時冒昧地給中國佛教協(xié)會會長、時任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的趙樸老寫了一封信,托我家的世交、中國著名歌唱家王昆大姐轉交。趙樸老對一個青年人有志于研究中國佛教音樂非常高興,大力支持。就是在趙樸老的支持和安排下,我才走進了佛教文化的山門并一步步登其堂奧。幾十年來,我走訪了大陸200多所寺廟,有緣結識了許多高僧大德,對中國佛教音樂從無知到略有所知,在1984年完成了我的碩士論文《佛教音樂的華化》之后,我陸續(xù)發(fā)表了近百萬字有關佛教音樂研究的文章,出版了《中國佛樂選萃》《中國漢傳佛教常用唱誦規(guī)范譜本》《中國宗教音樂》《凈土天音》《禪與樂》等多部著作,尤其是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用了十多年的時間,于2000年錄制完成出版了《中國佛樂寶典》,將當時還能找到的大陸現(xiàn)存的佛教音樂做了搶救性保存。同時,我還應邀在英國倫敦大學、里茲大學、約克大學、牛津大學、劍橋大學、愛丁堡大學,荷蘭萊頓大學,德國巴伐利亞音樂學院、海德堡大學,捷克查理斯大學,美國貝茲大學、密執(zhí)根大學等學府以“中國的佛教音樂”為題講座,并以此為契機,先后帶領五臺山佛樂團、北京佛樂團、天津佛樂團、甘肅拉卜楞寺佛樂團等出訪英國、法國、德國、比利時、捷克等國,將中國佛教音樂帶上了國際舞臺。1989年,我在北京策劃組織了第一屆“中國佛教道教音樂周”。2003年,正式成立了中國藝術研究院宗教藝術研究中心,成為大陸第一個官方的宗教藝術研究機構。

二、信使

1998年2月,經(jīng)老友林谷芳推薦,我受邀赴臺參加佛光山在臺北主辦的“佛教音樂學術研討會”,主辦方希望我能帶一個大陸的佛樂團去參加在臺北音樂廳舉辦的“法音宣流”音樂會。收到邀請后,我專門向趙樸老做了匯報,并根據(jù)樸老的指示到五臺山看望了一批正在學習佛樂的孩子們,為“五臺山沙彌佛樂團”做了組織和準備工作。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田青和李家振、李洪儒與五臺山小沙彌

這批來自大陸的小沙彌們的青春氣息、精湛技藝與五臺山古老佛樂的奇妙結合,讓臺灣的眾多出家人和佛教信眾在贊嘆的同時看到了大陸佛教復興的希望。在臺北的研討會上宣讀了論文《禪與中國音樂》之后,我南下高雄上山拜見我仰慕已久的星云大師,以完成樸老交給我的重大任務:面交樸老給大師的親筆信。大師和樸老,是當代舉世公認的佛教領袖,他們心心相印,彼此尊敬,理念相同,意趣相投,樸老更對迎請大師回大陸主持中國佛教協(xié)會一直念茲在茲,對于在特殊時期出于特殊原因而中斷了的大陸佛教界與佛光山的關系,樸老更是耿耿于懷,希圖努力修復。在把信交給我的時候,樸老又一次說到他對大師的評價,樸老縱觀歷史,俯看世界,說:中國佛教過去千百年,一僧一廟而已,星云法師今天在全世界建了一百多座寺廟,整個中國佛教史僅此一人!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趙樸老致星云大師的親筆信

初和大師見面,便如沐春風,相見如故,仿佛有累世的因緣。次日上午,大師約我再談,那天不但定和尚、惠師父、容師父等長老們在座,還有依空法師等幾位中生代法師“旁聽”,可見大師對這次談話的重視程度。談話開始前我問大師:“我可不可以記錄呢?”大師微微一笑,說:“趙樸老請你來,就是要借你這支筆呀!”

那天,大師不但闡述了他弘法的理念和對祖國的真摯情感,也針對一些誤會做了必要的解釋,澄清了一些影響兩岸交流的事實?;乇本┖螅蚁驑憷献隽嗽敿毜膮R報,并講了我親身體驗后的見聞和觀感。那次赴臺,我親眼看到臺灣意識形態(tài)造成的族群分裂,看到兩岸之間互相理解與溝通的必要性和迫切性,更看到了星云大師對祖國的拳拳之心和他在臺灣以及華人社會的無與倫比的影響力。我建議樸老盡快向高層反映,促進大陸對臺政策的調(diào)整,努力團結這些對祖國和中華文化心懷感情的朋友,充分發(fā)揮星云大師的影響力。樸老聽后非常高興,當即囑我以我個人的名義給樸老寫一封信,把星云大師的談話詳盡寫清,并鼓勵我大膽寫出我的建議。兩天后,當我把信交給樸老看時,他連聲說好,并說下周就有機會見到全國政協(xié)主席李瑞環(huán),他會當面遞上我的建議。

諸法無常,由于其后發(fā)生的一些事情,盡快修復大陸佛教界與佛光山關系的愿望無奈延宕,以致趙樸老2000年圓寂前沒能在北京再次與大師見面。但是,星云大師與趙樸老的愛國情懷卻日月可鑒,光照天地,激勵著我們這些晚輩追隨前志,砥礪前行。我曾有一個遺憾,趙樸老托我轉交的信件沒有留底稿,更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起作用。但2019年我率內(nèi)蒙古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展演團在佛陀紀念館舉辦“根與魂——第六屆中華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月”的時候,卻意外得到了當年趙樸老托我轉交大師的親筆信的復印件。時隔21年,我這個“信使”終于知道了這封信的內(nèi)容!看到樸老雍容華貴、俊朗秀逸的書法,讀到信中那些浸染著中華傳統(tǒng)文化精髓的語詞,感受到兩位老人為國為教的朗朗胸襟、晶晶肺腑,我不禁百感交集,淚從衷流!為趙樸老沒有能在有生之年與大師攜手共謀中華佛教復興大業(yè)而遺憾,為星云大師的法體康健慶幸感恩,也為我在趙樸老往生三年之后以佛教音樂作為舟楫,禮請星云大師親率佛光山梵唄團重新登陸,終于完成了樸老的遺愿而如釋重負。

三、“初雪”后的法音宣流

前文談到我在1989年曾策劃組織了首屆“中國佛教道教音樂周”,但由于時間敏感、因緣不具,雖然邀請的七個佛樂團、道樂團已齊聚北京,但沒有能夠公演,只在音樂研究所做了錄音,遂成為我抑郁于心、多年難忘的憾事!2003年,海峽上空多云轉晴,我再次以中國藝術研究院宗教藝術研究中心的名義,聯(lián)絡中國佛教協(xié)會、中國道教協(xié)會、中國國際文化交流中心共同主辦了“中國佛樂道樂精粹展演”,除了大陸的北京佛樂團、拉卜楞寺佛樂團、北京白云觀道樂團、蘇州玄妙觀道樂團等大陸最好的佛樂、道樂團參加外,特別邀請佛光山梵唄贊頌團來北京、上海同臺演出。當然,策劃籌備的難度可想而知,最難的是能夠得到上面的理解和批準,因為此事不但涉及宗教,又涉及兩岸,都是所謂“敏感問題”,而且大陸個別人對大師的誤解依然存在,阻力不小。但不知道是因為佛菩薩加被,還是以趙樸老為首的善知識們多年堅持不懈努力的成果,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我精心撰寫的策劃案和報告上,終于陸續(xù)蓋上了幾個相關單位的大紅公章!由于溝通不暢,再加上我經(jīng)驗不夠,在中國佛教協(xié)會批準之后的具體工作中沒有能及時向中佛協(xié)匯報,所以在北京的首演令中佛協(xié)的領導不甚滿意,甚至否認中佛協(xié)與此事有關,認為我做這件事是“沽名釣譽”,直到國務院宗教局領導高度評價此事才改變態(tài)度。這是后話。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海峽兩岸佛教音樂展演

寫到這里,我要特別感謝兩個大力促成此事的老朋友:

張東升先生,北京早春廣告公司的老總。他和我過去并不認識,之前他也與佛教沒有接觸,但第一次見面聽我說到此事便一口答應贊助,幫我解決了整個活動需要的大部分經(jīng)費。

貫霖法師,北京“凈心蓮”素菜館的創(chuàng)辦人。他過去也和我素不相識,但當我找到他時,他也是一口答應免費負責佛光山梵唄贊頌團全團僧眾在北京的一日三餐,讓我少操了不少心。

在音樂會海報上,我專門讓設計師加了兩行顯眼的大字。一是白居易的兩句詩:一聲來耳里,萬事離心中。一是:享譽世界的臺灣佛光山梵唄贊頌團首次大陸演出。

2003年11月19日,首場演出在天安門一側的北京中山音樂堂舉行,之前幾天,大師到了上海,準備在首場演出前飛到北京。當時,佛光山梵唄贊頌團已先到北京,與中國音樂學院的民族管弦樂隊和樂、排練,當我正在排練現(xiàn)場看最后彩排的時候,有關方面給我一個電話:“請你通知星云大師,他暫時還不能來北京,他只能在上海參加活動,也不可以公開講話?!?

我當時很為難,我知道大師對祖國的一片忠心,我怎么能讓大師心無芥蒂地接受這樣的安排呢?那一天,北京剛剛下了入冬之后的初雪,比平常年份都要早。當晚,我跟師父通了電話,問候之后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師父,您帶的衣服夠嗎?北京剛下了一場大雪?!睅煾负呛且恍?,說:“田教授,那我就在上海恭候您吧!”我如釋重負。

那場演出效果空前,中國佛教幾百年來從沒有過這樣盛大的演出,更是1949年之后大陸絕無僅有、超出想象的事情——就在天安門的旁邊,上百名京城平時罕見的和尚、道士身披袈裟、道袍昂首高唱梵唄、步虛。作為音樂會的主持人,面對場內(nèi)絕大多數(shù)“唯物主義者”,我必須在每個節(jié)目開始前做一個簡單的介紹,讓聽眾知道臺上唱的是什么,更重要的是還要為這場“驚世駭俗”的活動找到一種合理性。我在開場時說:“人類自古以來就在努力向兩個方向探索,一個是向外,探索宇宙、世界、物質(zhì),一個是向內(nèi),探索自己的內(nèi)心。今天,愈來愈多的人發(fā)現(xiàn),探索自己的內(nèi)心比探索世界更困難。我們可以向外太空發(fā)射宇宙飛船,但我們還是免不了煩惱?怎么辦?聽佛教音樂。今天的音樂會,就是為了讓大家少煩惱,帶給大家一絲清涼?!边z憾的是由于大師未能來京參加首演,音樂會最后只能請慈惠法師代表大師致辭。

北京的兩場演出結束后,大陸與臺灣的所有演員乘車南下。24日,演出在華燈綻放的上海大劇院隆重舉行,一些在北京沒有出席音樂會的有關領導,之后聽到音樂會的反映,也趕來上海聆聽。演出快結束的時候,大師手握麥克來到臺側,面對大師慈悲的目光和臺下上千觀眾殷切的期盼,我無法跟大師再說什么“下雪了”的話,我相信,大師將要說的話,一定是他的心里話,一定是臺下觀眾和大陸民眾最想聽、最希望聽的話,也一定是促進兩岸和平、利益眾生的話。為了讓人們能夠聽到大師真實的心聲,我在宣布演出結束后恭請大師為在座觀眾開示。

這是大師在闊別大陸五十年后第一次在大陸的公開演講,大師說:回憶五十年前,我把大陸的“海潮音梵唄”帶到臺灣,五十年后,我又把佛教的梵唄音樂帶回到大陸來……海峽兩岸盡管相隔遙遠,但阻擋不了“法音宣流”;臺灣與大陸之間雖然海洋遼闊,但中國人血濃于水的感情交流,也是阻隔不了的……有人說,21世紀是中國人的世紀,我們應借助中國的強大實力……讓偉大的中國多姿多彩,祈愿大家一起來努力!大師還借用了第一個登上月球的美國航天員的話,說:這是佛教音樂交流的一小步,但是兩岸佛教共同發(fā)展的一大步。

不出所料,大師講話之后觀眾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和回北京后大陸國務院宗教局局長葉小文即約見我商談要事,都說明了大師的講話真正是當機說法、高屋建瓴、直指人心,起到了一個結束偏見、開啟兩岸佛教交流新時代的偉大作用,用我們大陸常見的官方用語來說,就是“非常重要、非常必要、非常及時”。假如我不是一個常常按照自己內(nèi)心的指引說話行事的學者,而是一個唯上、膽小、只關心烏紗帽的官員的話,我可能不敢讓大師當眾講話。但是,你不讓他講話,不聽他講什么,又怎么能知道他的心呢?

四、海潮音共振在臺灣島

在上?,F(xiàn)場聆聽了音樂會和大師講演的葉小文局長是大陸國務院宗教局歷任局長當中最有思想和魄力、也最想做事的局長,更是大陸官場少見的個性鮮明、有音樂修養(yǎng)、善書能文的高級干部。他從上?;乇本┖缶图s我見面,高度肯定這次活動,認為這場音樂會不但展現(xiàn)了中國佛教音樂難得一見的精粹,而且兩岸同臺,預示著兩岸共同復興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輝煌前景。他提出希望將這臺音樂會送到臺灣,并請我與星云大師盡快聯(lián)系,爭取在次年的春天赴臺。星云大師當然樂見其成,立刻做了妥善周到的安排。為了這場音樂會能以最好的內(nèi)容和形式展現(xiàn)給臺灣民眾,兩岸分別在京滬兩地演出的基礎上進行了深加工和強化排練。我作為大陸方面的藝術總監(jiān)和總導演,針對兩岸佛樂團各有其長的現(xiàn)狀,提出立足傳統(tǒng)、杜絕現(xiàn)代舞臺聲光電的污染、在原湯原汁的古老佛樂的基礎上適當舞臺化的方針,并希望能擴大規(guī)模、增加內(nèi)容、加強訓練。我的這些設想和要求,得到了宗教局和全國佛協(xié)的大力支持,一時間,可以說是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全國佛教界的資源都可以調(diào)用。當時主持全國佛協(xié)工作的圣輝法師請我到廈門南普陀寺看他的弟子們創(chuàng)排的一臺演出,希望我以這臺演出為基礎組建赴臺演出團。這臺演出是該寺出家眾自己創(chuàng)排的,雖然頗有趣味和現(xiàn)代感,也反映了大陸當代寺廟的真實生活,但畢竟只是一個寺廟出家人聯(lián)歡性質(zhì)的業(yè)余表演,模仿電視臺“春晚”小品、流行歌曲的模式,無法體現(xiàn)大陸佛教音樂的豐富遺產(chǎn),所以我很不禮貌地當面拒絕了圣輝法師的安排和盛情美意。

我的理想是,這臺演出必須展示大陸三大語系佛教從歷史中走來的軌跡,體現(xiàn)中國佛教音樂瑰麗多姿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同時也能展示目前大陸佛教界唱誦與佛樂的最高水平。所以,針對佛光山梵唄團訓練有素、唱誦整齊、臺風既親切又莊嚴、頗具現(xiàn)代感、又有專業(yè)民族管弦樂隊伴奏的優(yōu)勢,我們則凸顯傳承有自、風格多樣、古色古香、質(zhì)樸莊嚴的特色,形成兩岸各有所長、優(yōu)勢互補的良性合作,共同帶給觀眾一場視聽盛宴,弘法利生。

藏語系佛教,我們調(diào)集了甘肅拉卜楞寺著名的“道得爾”樂隊和北京雍和宮的樂舞團,前者歷史悠久,風格獨具,是嘉木樣活佛的“御前樂隊”,其最顯著的特色是全部使用漢族樂器,和漢傳佛教的樂器完全一樣,都是管(篳篥)、笛、笙、云鑼,再加上鼓、鐃鈸、鐺子等法器,其使用的樂譜,居然是用藏文記錄的漢族“工尺譜”。他們的“聲明”用常人難以想象的男低音唱出經(jīng)文,洶涌澎湃,真正體現(xiàn)了“海潮音”的宏偉和壯闊,1997年他們隨我參加法國“圣佛羅朗藝術節(jié)”在一座教堂演出的時候,一張口,舉座皆驚,聽眾們詫異人的喉嚨里何以能發(fā)出如此低沉渾厚的聲音來???而北京雍和宮的喇嘛們,則帶來了久享盛譽的佛教樂舞“羌姆”,俗稱“打鬼”,是每年正月舉行的佛教儀軌,和西藏的“金剛驅魔神舞”一樣,用面具舞的形式驅打貪、嗔、癡等“惡鬼”,是歷史悠久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也具有特殊的神秘感和觀賞性。南傳佛教,我們則專門聘請了云南西雙版納總佛寺的五位年輕的比丘,這“五比丘”性格活潑而又法相莊嚴,唱念俱佳,很好地展現(xiàn)了南傳佛教古樸莊嚴而又清麗灑脫的風貌。

漢傳佛教的音樂,歷史悠久,豐富多彩,從唐代即呈現(xiàn)了各具地域特色的多樣性,用唐道宣律師的話說,就是“地分鄭衛(wèi),聲亦參差”,“神州一境,聲類既各不同”,而大陸佛教音樂一個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保留著歷史悠久、曾經(jīng)極大地影響了中國民間音樂的佛教器樂曲,而大陸北方佛樂最著名的就是五臺山佛樂和北京智化寺佛樂。1989年我曾組織當時已入衰年的釋了滿、釋了叢等法師以“五臺山佛樂團”名義參加在香港舉行的“中國佛教音樂研討會”的演出,那是大陸“文革”后第一個赴境外的佛教團體;而1997年底我再去五臺山時,原來的這幾位技藝超群的藝僧或已往生或已老病,俱已零落,豈不哀哉!所幸當時五臺山周邊一所小學退休的校長李洪儒發(fā)心組織了一批窮苦人家有悟性的孩子學習佛樂,但他能力有限,既要請老師,又要管孩子們的食宿,在困境中他給趙樸老寫信求助,樸老當即從自己的工資中拿出一筆錢,命我和李家振居士去看望他們,那時候,這些孩子既沒有皈依,也沒有長遠打算,只是找個地方吃飯而已。我對孩子們說:我沒有錢資助你們,但你們只要好好學習佛樂,我可以帶你們?nèi)ヅ_灣演出,見見大世面。這就是1998年2月我?guī)ヅ_灣在臺北音樂廳演出的“五臺山沙彌樂團”的緣起。這些孩子在臺灣看到佛教的興盛和出家人在社會上受尊敬的狀況,受到極大促動,回到大陸后,皈依剃度,成了真正的沙彌。2003年11月在北京“中國佛樂道樂精粹展演”原請了五臺山殊像寺的佛樂團,但因缺乏訓練,演出效果欠佳,希望重啟這幾位“小沙彌”,才知道他們回國出家后,已各隨因緣落腳在廣東乳源云門寺、汕頭安壽寺等處。佛協(xié)把他們重新聚攏,遂在之后的演出中重張五臺山佛樂的大旗,而此時的他們,早已脫去當年在臺北音樂廳登臺時稚氣的面容,各個法相莊嚴,已成氣象矣!

除了佛樂的承傳,梵唄演唱的古老韻味也是大陸的長項。為了再現(xiàn)佛教法事儀軌的面貌和再現(xiàn)傳統(tǒng)梵唄的傳承,除了在開場做了一個三大語系同臺的“灑凈”儀式外,還特別安排了一個由“五大士”同臺、五臺山佛樂伴奏的“音樂焰口”選段,專門禮請精于唱念、韻味深長的果慧法師主法。在大陸,焰口分“禪焰口”和“音樂焰口”,前者是出家人在寺廟內(nèi)做的法事,只用法器,不用樂器;而后者則見于民間的經(jīng)懺活動,多由居士或民間藝人擔綱,五臺山的佛教音樂是由出家人和居士共同完成的。這次安排果慧法師和五臺山佛樂合作,也是一次嘗試。

中國的佛教在長期的實踐中,已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美學觀和對聲音的要求。這種審美趣味,既有佛典的依據(jù),又有歷代高僧大德善知識們的提倡和總結?!堕L阿含經(jīng)》云:“有音聲五種,清凈乃名梵聲。何等為五?一者其音正直,二者其音和雅,三者其音清徹,四者其音深滿,五者周遍遠聞”?;垧ㄔ凇陡呱畟鳌そ?jīng)師篇》中,提出了更細致的要求,即:“壯而不猛,凝而不滯,弱而不野,剛而不悅,清而不擾,濁而不蔽”。與此類似,道世在《法苑珠林·唄贊》中,提出了“清而不弱,雄而不猛,流而不越,凝而不滯”的十六字要求,在這個莊嚴肅穆、如儀如法的“焰口”選段中,充分體現(xiàn)了中國佛教唱誦的審美境界。

為了充分體現(xiàn)佛教文化的豐富性,增加演出的效果,根據(jù)大陸佛教文化和佛教音樂的資源,我們調(diào)整增強了演員陣容,專門抽調(diào)了享譽世界的少林寺武僧團共襄盛舉。從2003年12月20日至31日,我們?nèi)w集中到廈門南普陀寺排練。這次排練,主要是解決傳統(tǒng)的法事音樂如何舞臺化的問題,也希望通過集中的強化訓練達到更好的演出效果。春節(jié)期間放假,各寺僧人回寺過節(jié)。春節(jié)剛過,即繼續(xù)到南普陀寺排練,起到了很好的效果。這次排練有兩個節(jié)目的編創(chuàng)很有意思,就是如何讓少林寺的武術和“佛教音樂”結合起來,不至于在整場音樂會中顯得突兀。首先,我想到木魚既是廟堂里的法器,也是樂器,便請中國藝術研究院的劉靜老師臨時為他們編排了一段“木魚功”,劉靜是刀馬旦出身,曾得過大陸戲曲界的最高獎“梅花獎”。在節(jié)目里,一群手持木魚的武僧似從天而降,邊敲木魚,邊迅速地變幻隊形,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武術動作在急如暴風驟雨的木魚聲中,凸顯了少林武術的神奇魅力。少林武術是“禪武結合”,有動有靜,但用什么音樂為氣功表演《八段錦》配樂,也讓我頗費神思。一開始,我想用古琴音樂,請古琴家來現(xiàn)場試了試,效果不好,節(jié)奏難以和諧。當我為此苦惱的時候,忽然聽到正在另一邊排練的拉卜楞寺喇嘛們吹奏的音樂,悠揚婉轉,似乎與表演的節(jié)奏暗合。我馬上請喇嘛們來試著為少林武僧伴奏,沒想到,第一次和樂,就出現(xiàn)了奇跡,一首藏傳佛教的樂曲與少林武功《八段錦》竟嚴絲合縫,不但節(jié)奏完全相合,音樂的強拍弱拍都與動作一致,甚至每個樂句的開始與結束,恰恰是一個動作的開始和結束!我簡直不敢相信,當武僧完成整個套路最后緩緩收勢的時候,那音樂尾聲居然也悠然而止,同起同收,月落無痕!就是請作曲家專門為這段表演寫曲,也不見得如此自然和諧,我相信,這只能是佛菩薩加被。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田青和五臺山武僧及拉卜楞寺樂僧排練《八段錦》,背坐者田青,背立者劉靜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中華佛教樂團赴臺訪問前合影

五、中華佛樂,唱響世界

2004年2月15日大陸佛樂團經(jīng)澳門抵高雄,開啟了與佛光山梵唄贊頌團的三場公演,無論是在高雄文化中心的首場演出,還是林口體育館,“萬人禪凈密獻燈祈福大法會”,還是2月24日在臺北“國父”紀念館的最后一場演出,可謂盛況空前。在演出結束之后,星云大師在現(xiàn)場觀眾熱烈的歡呼聲和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中上臺致辭。他說這場演出“把傳統(tǒng)的佛教梵唄和現(xiàn)代的樂器融合在一起,把漢傳、藏傳、南傳佛教融合在一起,把靜態(tài)的禪和動態(tài)的武功融合在一起,把海峽兩岸佛教徒的心也融合在一起”并告訴大家,我們不但今天在臺北寫歷史,我們還將去香港、澳門、美國的洛杉磯、舊金山和加拿大的溫哥華,“以音聲做佛事”,用過去只在殿堂里唱誦、而今唱給“現(xiàn)前的諸佛菩薩”聽的佛教音樂,來促進世界的和平與進步。

回大陸后,我們就積極準備下一步的出訪,當時,美國領事館要求所有赴美簽證人員都要面簽,3月2日上午我和圣輝法師帶著60多位出家人一起來到北京美國領事館。當這么多身穿袈裟、法相莊嚴的和尚擠滿簽證處大廳的時候,簽證官們都驚呆了,無論他們來了中國多久,也無論他們在中國的任何地方(包括在寺廟里),他們恐怕也沒有看到過這么多的出家人。一個看起來是頭兒的美國官員問我:你們?nèi)ッ绹墒裁??我說:去演出,在洛杉磯的柯達劇院。他很驚訝地指著這些和尚問:他們會唱嗎?我笑著問他:你想聽嗎?沒等他回答,我就把我捧著的一大摞護照堆在他窗口的小桌上,回過頭來對著全體僧眾起腔:“南無佛陀耶——”隨著我指揮的雙手,星云大師作詞的《三寶贊》轟然而起:“南無佛陀耶,南無達摩耶,南無僧伽耶,南無佛法僧……”歌聲響徹整個簽證大廳,音波回蕩震撼,似乎要掀掉大廳的屋頂。一時,簽證處所有的小窗口都打開了,每個窗口里,都露出一張張驚詫、興奮、喜悅的臉。當雄渾整齊的歌聲結束時,窗口里的掌聲立刻變成了一個接一個“咔嚓、咔嚓”的蓋章聲:統(tǒng)統(tǒng)OK,什么也不問了。——當然,讓你們聽了這么難得欣賞到的佛曲,還有什么問的?!

赴香港、澳門、美國、加拿大的演出已被冠以“中華佛教音樂展演團”的名號,這個已經(jīng)將兩岸僧眾“融合”在一起的、從未有過如此規(guī)模的佛教藝術團以星云大師為榮譽團長、圣輝法師為團長、心定法師和學誠法師為副團長、慈容法師和我為藝術總監(jiān),慈惠法師為總務主任、國務院宗教局副局長齊曉飛為顧問。齊曉飛是葉小文局長的得力助手,和葉局長一樣,不但思想解放,想干事,而且能干事,有極強的行政能力,他從始至終隨團行動并發(fā)揮著重要的領導作用。

3月21日晚,中華佛教音樂展演團在洛杉磯好萊塢大道上的柯達劇院舉行了訪美的首場演出,這里是奧斯卡金像獎的頒發(fā)地,是全世界電影人心目中的至高圣殿,可容3500人的四層觀眾席座無虛席,劇院的經(jīng)理說:除了奧斯卡頒獎晚會,還很少看到這么受歡迎的音樂會??吹絹碜源箨懞团_灣的僧眾如此和諧地同聲歌唱,看到如此精彩、充分展現(xiàn)了中華佛教文化無比魅力的演出,許多在座的華僑留下了眼淚,而那些從沒有聽過中國佛教音樂的外國朋友,則歡喜贊嘆,從中領略到中華古老文明和佛教思想的智慧。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中華佛教音樂展演團在美國柯達劇院演出

隨后,我們在舊金山美生堂劇院進行了第二場在美國的演出,然后移師加拿大,隆重舉行了此行最后一場在溫哥華伊麗莎白女皇劇院的演出。所有的這些演出,都讓我無數(shù)次的感慨、感動;無論是中華佛教音樂的無窮魅力,還是星云大師在全球的巨大影響力、感召力,也都讓我無數(shù)次的傾倒、欣喜。每當我聽到舞臺上嘹亮美好的歌聲時,我都會想到中國古人“聲遏行云”和“此曲只能天上有”的話;而當我聽到劇場里海濤般的掌聲時,我又會想起古人形容聲音時的形容詞:“瓦屋若飛墜”!這次以“中華佛教音樂展演團”為名的演出,創(chuàng)下了幾個中國之最,可以說是中華佛教兩千年來規(guī)模最龐大、陣容最豪華、節(jié)目最豐富精彩、巡演時間最長、演出地域最廣大、演員最多、觀眾最多、影響也最深遠的演出。用佛教的話說,真是一時千載、千載一時。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1998年田青與星云大師初見時合影

回憶我和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我深深感恩此生能有緣親近趙樸老和星云大師這兩位大德、大菩薩,是在他們的引領、鼓勵、指導下,我有幸做了一些弘揚佛法、促進兩岸和平的事情,雖然經(jīng)歷了一些困難、甚至誤解,但依然深以為幸,從不后悔。也深深感恩流傳了千百年、也必將隨著“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長流五大洲”而流布全世界的佛教音樂,沒有佛教音樂的因緣,沒有當年那只“迦陵頻伽”的喚醒,我的一生,就不會是現(xiàn)在的樣子。星云大師2011年為我的佛樂論文集《佛教音樂的華化》作序說:

“田教授所做的一切,在個人,是專業(yè)的領域,但這已不只是他小我的成就,而是對于整個社會、國家、民族、人類大我的貢獻?!?

大師的贊譽,我當之有愧,誠惶誠恐,但大師為我指出的道路:為社會、國家、民族、人類做貢獻,卻是多年來我在大師身上看到的、學到的最重要的內(nèi)容。而我此生“盡形壽”所要做的,就是繼續(xù)用佛教音樂把大師人間佛教的偉大理想發(fā)揚光大,弘法利生。

悼念星云大師合集 | 田青:我與星云大師的佛樂因緣

中華佛教音樂展演團在美國柯達劇院演出

本網(wǎng)站屬于非贏利性網(wǎng)站,轉載的文章遵循原作者的版權聲明,如有版權異議,請聯(lián)系值班編輯予以刪除。 聯(lián)系方式:0591-83056739-818 18950442781
(1)
編輯 志斌的頭像編輯 志斌
上一篇 2023年2月13日 下午10:43
下一篇 2023年2月13日 下午11:20

相關推薦

發(fā)表回復

您的郵箱地址不會被公開。 必填項已用 * 標注